Monday, May 30, 2011

后悔

那一年,大学第三年。

他是医学系的学生。外人总以为医学系的人都是书呆子,二十四小时离不开书的人。可他不是。他爱玩,他懒惰,所以他只是一个垫底的学生。

认识她三年,渐渐地发现自己爱上她,可是心里又不承认这个事实。在这种自欺欺人的情况下,活了一段日子。在最后他承认的时候,才发现,他竟然已经无法回头。

要和一个朋友告白,是很难的。万一有什么不好,就连朋友都没有得做了。可是他还是选了一天,和她说了。也不是面对面的说,是一种很没有诚意的方法,因为他怕不好收场。

也幸好,他们之后依然是朋友。

可是他在那个时候,是后悔的。如果他没有说出来,他们的友谊依旧,他们之间还会有许多笑话。在那一次之后,他们只有比较正经的事情才会面对面地说话,因为她怕他痛。

大学第三年,他和自己爱的人,一起看了一个妈妈生孩子的情景……

孩子的爸爸站在一旁,不停地为孩子的妈妈扇风。孩子的妈妈一声叫喊也没有,努力地使劲。他看着孩子的头,从妈妈的阴部探出来。看她头和妈妈阴部的比例,他不能想像那种痛。可是,脐带盘绕着她的身体,所以要出来有一点难。还好没有盘绕她的颈,否则就有比较大的问题了。在她的肩膀出来了之后,整个身体也就“扑通”一下就出来了。孩子出来后,由于羊膜液含在口中,哭不出来。可是她才出来不久,就可以开眼睛了。羊膜液被吸出来后,孩子便开始哭了。由于孩子的手掌和脚板呈蓝色,因此她需要取暖,不能够在第一时间就喂奶。

整个床垫都是血水。妈妈流着汗,却不能够看看自己的孩子。孩子的爸爸抱着孩子,开始祈祷,应该是感谢上苍。

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整个接生的过程,很庆幸的,这个伟大的过程,能够和他爱的人一起看。

直到毕业了,他始终没有和她开始过。直到毕业了,他和她还是朋友。到了这一刻,他才发现当初向她告白,他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。人的一生,总有该作决定的时候。那个时候,如果他决定不说,到这个时候一定会很后悔,后悔的程度比当时的后悔还更深。

他笑一笑,就这样开始了工作。

毕业后,他再也没有见到她。他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突然遇见她,自己会怎么样。会笑?会哭?会打招呼?还是会逃避?

出来工作也几年了。有一天,他遇见了她……

护士说有一妇女怀孕三十八个星期,子宫颈已开了六公分。他走进待产房,那里便是他和她多年之后又重逢的地方。

原来再遇见她的时候,他什么都不会做。因为他的心都快死了。

“你还好吗?”她躺在床上笑着问他。在她身边,站着一个男人,应该是她的丈夫。

他逼着自己露出一个笑,道:“好。很好。”却发现,自己竟然哽咽了。

他转身离开,视线已经有些模糊。过了两个小时,护士叫他进去,孩子出来了。

他知道自己要控制好情绪。现在自己掌控着他爱的人和他爱的人的孩子的性命。

整个过程中,那男人紧紧抓住她的手。他却一眼也没有看着她的脸,只注视着孩子,这样他才可以暂时把她当作病人甲乙丙丁般,不去想那么多。可是那久违的声音,她的喊声,却不听地传入他耳里。他可以不看她,却不能关耳朵。

到了这一刻,他才知道,原来他还是后悔了。

后悔当初没能和她谈终老。而这一次的后悔,是一生一世的后悔。


后悔,是事情发生了之后所有的遗憾。事情发生了之后,在不同的时间,会有不同的遗憾。
那个时候我后悔。
这个时候我不后悔。
可是以后,我一定会后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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